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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世紀審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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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諾一晚上沒怎麽睡,早上不到五點鐘就起床,輕手輕腳的爬下閣樓,洗漱完畢後出了門。

昨天夜裏似乎下了點小雨,空氣潮濕而清新,風吹過,湛藍的天空緩緩飄過幾朵亮白的雲。

家屬院裏已經初升起淡淡的煙火氣息,早起的大爺端著一盆豆腐腦,拎著一捆油條迎面走過,開口便是濃郁的京片子,“小夥子,起挺早啊。”

雷諾朝大爺點點頭,沒搭話。

家屬院和Q大校區之間隔著一個小廣場,面積不大,綠化卻很好,幾組簡單的健身器材掩映在茂密的樹叢裏,廣場一側是一片漂亮的草坪,大毛平時最喜歡在這裏撒花。

在這裏晨練的人很多,雷諾坐在他上次和若拉一起吃麥當勞的長椅上,看著遠處起伏高低的草坪。

他從前,很久很久之前,曾經做過這樣的白日夢。

藍天,白雲,綠色的草浪無邊無際。

他沒有想到,自己有一天會真真切切的出現在這個夢裏,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那麽貼合,唯一不同的是,他的夢在未來,這個身臨其境的夢,卻誕生在時間的灰燼裏。

褲腳被輕輕碰了一下,雷諾低下頭,看到一個小屁孩正蹲在他腳邊,用一根細細的草逗一只螞蟻。

男孩嘻嘻笑著,舉起草尖上的螞蟻給他看,“哥哥,看螞蟻。”

雷諾皺了皺眉頭,長腿往前推了推,把男孩扒拉在離自己二十公分開外。

男孩似乎覺得這游戲比逗螞蟻更好玩,他扔了手裏的草,棲身上前,抱住了雷諾的大長腿。

雷諾臉上的表情好像踩到了一坨新鮮的狗屎,他抖了抖腿,試圖把小屁孩從自己腿上抖下來。

男孩咯咯咯的笑了,一點眼力價都沒有,感覺這游戲更加好玩了。

他順著雷諾的腿往上爬,一把抱住了雷諾的脖子。

雷諾額角抽了抽,想把倒黴孩子從自己身上撕下來扔一邊,他低估了這孩子的黏性,扯了半天,男孩依然跟個扭股糖一般,摟著他的脖子在他懷裏打起了滾。

雷諾:“下來。”

男孩:“嘻嘻,不。”

雷諾:“……”

男孩:“嘻嘻。”

雷諾:“你不怕我?”

男孩:“不怕,嘻嘻。”

雷洛挑了挑眉毛,頗感新鮮。

他是個不招任何人喜歡的人,尤其是孩子,疲憊的母親喜歡濫用他的淫威,用在家庭教育上。

常見的做法是恐嚇,比如:“你要再不睡覺,媽媽就會把你送到雷諾將軍那裏去,他會送你去修高塔。”

或者是:“你要是不好好學習,就讓你去參軍,你遲早會落到雷諾將軍手上。”

公審那天,他坐在一把簡陋的椅子上,仰頭看著能容納十萬人的巨型體育場裏,人山人海,座無虛席。

破舊的體育場還沒有從廢墟裏重建起來,人們已經迫不及待的在裏面上演了一場世紀大戲,山呼海嘯的吶喊,酣暢淋漓的指控,連小孩子都抓起地上的水泥碎塊,揮舞著小胳膊,使出全身的力氣砸向他。

天空現出珍貴的灰藍色,極光消失無蹤,只在天邊掛了一道絢爛的弧線,彩虹一般,有種雨過天晴的寧靜。

而空曠了近百年的地面上,重見天日的人們正在進行著一場如火如荼的討伐。

震耳欲聾的環繞立體聲響徹天際。

“戰爭罪……”

“反人類罪……”

“侵犯人權……”

“獨斷專行,踐踏民主……”

“險些綁架全人類,踏入無法回頭的錯誤泥濘……”

“歷史的天空,因為此人的一意孤行,長達十年不見天日……”

他的軍裝被從身上剝走,穿了件好多天沒洗的白襯衫,略長的頭發在紮在腦後,一縷碎發從漂亮的額頭垂下,盡管淪落到如此境地,這個男人依然有著讓人呼吸一滯的絕美皮相,配上他漫不經心的悠閑氣質,懶洋洋坐在空曠的場地中心,那樣子不像是在接受如此莊嚴而鄭重的審判,倒像是在看一群傻逼在演一場鬧劇。

體育場上空四塊巨大的全息屏幕上,投射出他冷冷翹起的唇角的一幕,毫無一絲悔改的誠意。

女人們卻罵不下去了,他是魔鬼,卻有著一張霸占了全世界的好運,才會生就的俊美面孔。

可他誰都不愛,只愛殺人。

“魔鬼……”

“陰謀家……”

“殺人犯……”

“處決他……”

雷諾伸手捏住男孩圓鼓鼓的臉蛋,扯了扯,覺得這手感令人愉悅,在他壓力最大的那陣子,放在手邊隨時捏一捏,或許可以解壓。

男孩學著他的樣子,伸手捏住他線條利落的臉頰,然後用力扯了扯。

他抓住男孩肉呼呼的小爪子,目光和男孩黑葡萄一樣亮晶晶的眼睛對視,兩個人誰也不讓誰。

“你不怕我嗎……”

他不知不覺又問了一遍。

雷諾在小廣場上和一個孩子大眼瞪小眼呆了一個早上,直到小孩的爺爺打完太極拳,把他不愛睡懶覺的小乖孫子帶走。

他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陽,起身慢慢往家的方向走,路過小花家早餐鋪子時,買了若拉愛吃的大餡餛飩和麻團。

若拉昨天睡得很晚,他怕她現在還沒睡醒,就輕手輕腳的拿鑰匙自己開了門,剛走進門廳,就看到若拉低頭坐在沙發上,很頹然的樣子。

他把早飯放在餐桌上,走到沙發跟前。

“怎麽了?”他想要摸摸女孩的頭,腦海中卻突然閃過自己昨天晚上記起來的浴室那一幕,頓時覺得耳根有點發熱。

他收回手,瞬間又不滿起現在這個身體,怎麽可以這麽草包……

親都親了,總該對那晚的事,說點什麽吧……

不然也太混蛋了……

可說什麽好呢,表白這種幼稚的行為,他怎麽可能做得出來。

話說這個時代的女人,怎麽可以這麽麻煩。

在他們那個時代裏,生命的短暫和生存空間的惡劣,使他們對待兩性關系有了完全不同的節奏,沒有什麽沿途的風景,主題就是性/高/潮。

畢竟,他們那代人的感官享受,味蕾、視覺、體感,已經統統被埋葬在惡略的生存條件下,只能存在於對過去的追憶中了,所剩實在不多。

他們那代人的精神享受,在經歷了全人類的集體恐慌和仿徨後,漸漸變成了一種扭曲的憤怒,不論原因,只要有發洩怒火的途徑就好。

所以他們那個時代的兩性關系簡單而爽快,走腎不走心。

更何況對於他來說,情況還更特殊一點,聽他的副將說,全世界的女人都夢想被他幹。

他沒有這個助人為樂的雅興,況且每天睡眠不到三個小時,他自然不肯再分一點點給那些麻煩又愛尖叫雌性生物。

所以,若拉這個雌性生物是不是荷爾蒙分泌失調了?

一起住了這麽久,現在還沒攻破他閣樓上那扇薄薄的門板。

為什麽?

他突然看了眼電視液晶屏裏自己的側影,一瞬間似乎明白了問題的癥結所在。

“太醜了……”

自己現在這個皮相……

只能自力更生了吧……

他幹咳一聲,習慣性的抓了抓後腦勺。

若拉擡起頭,目光載不動那許多愁。

他這才發現,自己剛才光顧踟躕了,沒註意到女孩紅腫的眼睛,似是剛剛大哭過一場。

“你怎麽了……”他聲音不由自主的發緊。

若拉緊張的搖了搖頭,她以為阿寺直接去上班了,沒防備他會回來,她其實不想讓阿寺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,可她轉念又一想,不說明白的話,以後怎麽好好照顧他。

若拉咬了咬嘴唇,拿定了主意,擡頭問道:“阿寺……雷諾,你是不是生病了?”

雷諾不解的擡了擡眉毛,“生病?沒有啊……”

若拉強忍心中悲痛,朝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,“你別瞞著我了,我都看到了。”

雷諾:“?你看到什麽了?”

若拉:“你枕頭邊上那個願望清單……”

雷諾:“嗯,然後呢?”

若拉:“你不是因為生病了,才列的單子嗎?”

雷諾擰眉思考,想不明白若拉這句話裏混亂的邏輯關系,只好先安慰她:“我沒生病,真的。”

若拉沒忍住,抽泣一聲,“你不是因為快死了,才著急實現那些願望的嗎?”

雷諾:“……”

他到底沒忍住,伸手摸了摸若拉的腦袋,他的語言功能嚴重偏科,卿卿我我的話一句都拼湊不出,但人和人之間正常交流的能力還是有的。

他俯下身,目光不由自主的變得溫和了許多,在她耳邊溫柔的說:“你是白癡嗎?”

若拉:“……”

一場暴風雨,穿越家屬院層層茂密的枝丫,在若拉家悄然登陸……

經歷了一場疾風驟雨的洗禮後,雷諾身心俱疲的陷在沙發裏,耳畔最後響起砰的甩門聲,若拉看都沒看他買的早餐,吼完之後抓起書包摔門走人,臨走還不忘補上最後一刀。

“逛街?呵呵,逛街?你見哪個正常男人想要逛街,娘炮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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